鉴于太阳

※观看前请阅览前篇→你一生的故事

经过艰难险阻，我终于来到这里，来到能够改变我们命运的原点，来到一切都仍未开始的这个时刻。这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之一，它看似微不足道，就像是硬币落在了左手或是右手上那样简单，实则不然。

我攥着口袋中的硬币，踌躇着是否要踏入学生会馆的大门。我很清楚你站在哪儿，多半是因为我已在记忆中回想了无数次这个场景，以至于我对每分每毫的细节都熟知于心。你站在楼阶的阴影中，还差两步就能走到我面前。薄暮被拂去，尚未知晓前路的世界发出轻微的震颤声，黄昏沉落的日光与沙沙作响的树影都与我记忆中别无二致。

我明白……我早就知晓故事的结局，你我即将走上的路途。但倘若在这里作出改变，阻拦你、劝诫你，或是干脆刀刃相向，与你背道而驰的话，未来真的就会有所改变吗？我或许在拨动历史的齿轮，可眼前的未来却仍潜身于漫漫黑暗之中。

于是我停下脚步，不再犹豫，只是满怀耐心地……等待着你说出那个问题。

 

你我的余生

 

“要不要休息一会？”

里恩停下脚步，善意地提问道。这时他们距离欧尔迪斯的港口已经有一段距离，人声喧沸的中央广场传来的乐声也已显得杳不可闻，唯有随风拂来的淡淡酒香提醒着他们这热闹的庆典还未结束，狂欢之夜才刚拉起帷幕。

“少啰嗦……”库洛有气无力地说道，“拜托千万别告诉我这才爬了一半。”

“再坚持一下，大概还有三分之二的步程就到了吧。”

库洛顿时发出绝望的哀叹声，里恩光顾着辨认山道，似乎完全没把他的嘟嘟囔囔当一回事。就在库洛听天由命地打算继续长途跋涉时，里恩转过身来，朝他伸出手。

“好啦，既然爬不动的话，我来拉你吧。”

 

在休息了一小会儿后，两人继续这漫长的路程，徒步向欧尔迪斯依山而建的游览道顶部爬去。经过方才的一番周折，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较高的山脊处；因为并非是府邸林立的住宅区，这儿的植物未曾被打理过，只是郁郁葱葱地生长着。这使原本就鲜少有人步行的林间小道显得更难辩认，要不是远处的灯塔时不时扫来朦胧的微光，就连原本熟知这条道路的里恩都可能会迷了路。

“到底是谁提出要到山上去这个主意的？”库洛抱怨道，“只是要避开铁道宪兵们的巡逻路线的话，我现在就能想出十几种不同的方案。”

里恩瞟了他一眼，恋人几乎满头大汗，那副苦大仇深的神情看起来颇为可爱，使他几乎要忍俊不禁地笑出声。但他还是竭力按下笑意，严肃地表态道：

“你也太缺乏锻炼了。再不好好晨练的话，可能就赢不了我了哦。”

“……我记得上周的比试时你就输了个五体投地吧？”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毫无紧张感地继续向上爬去。或许是出于年轻时过度使用魔眼的后遗症，库洛的视力不好，到了夜晚更是吃力，这种崎岖不平的地形多少使他有些力不从心。里恩并没有直接提出要扶着他，而是默契地走在相距几里矩的地方，两人的手靠得很近，时不时地轻轻相碰着。

很难想象他们从前是如何开着骑神在艾辛格特山脉间飞速驰骋，在海都远离人烟的海面上低空翻滚，随后又在诺尔德高原的无垠群星下穿梭；事到如今，他们竟然也有在这满是石子的山路上磕磕绊绊，艰难前行的一天，而这期间甚至只隔了二三十年。换做是他人，或许会对这情景萌生出一股伤感，但放在当下，里恩却觉得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

“喂，好像快到了。”

库洛叫了他一声，里恩回过神来；就在这一小会儿时间里，他们似乎不知不觉地就已经爬到了山坡的最顶端。他加紧脚步，借力向上攀了一下，总算是抵达了这片蓊郁山脉的尖顶。几乎如他所想像的一样，从这儿能完整地俯瞰整个海都的风景：在灯塔的光辉笼罩之下，出海的渔船已尽归港，在风平浪静的岸边点起了连缀的灯火，而参加庆典的人们则熙熙攘攘地涌到码头边，从山顶上只能看到一小片绵延的黑点。在他们的头顶，一望无垠的星海横穿整道夜幕，如河流般向下沉陷，几乎与涌动的海浪融为一体。

库洛似乎累坏了——里恩将目光从那百万米拉都换不来的美景中收回，随即看往自己的恋人。银发男人毫无形象地甩开鞋子，呈大字形倒在地上，发出精疲力竭的叹气声。

“唉，好累啊……”

宁静的海风吹拂着他们，隐隐约约有种含着盐分的独特味道。这里沿海的景象总让里恩想起玖莱的风光，他们几年前曾经在库洛的故乡短暂地停留过一段时期，尽管作为依赖进出口产品来提振经济的市国，也并没有如帝国内这般热闹的夏至祭典，但玖莱却有着某种让里恩留恋的特质：水汽腾腾的清晨，市贩们叫卖商品的小市场，水手们往返的卸货港口——那是唯有旷野和乡村才有的风情。

“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里恩？”欣赏了一会儿夜景后，库洛懒散地问道，“没想到虽然爬上来很费劲，但景色还意外的不错。”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偶尔路过，就把这里作为据点停驻了一小会儿，”里恩说道，“这里后方就连接着森林，很适合用来藏匿骑神。”

这算不上是什么愉快的话题，里恩的“任务”多半是作为灰之骑士时所接到的上级委托。提及他们的骑神老搭档们多多少让库洛的脸上掠过一丝怀念之情，但事到如今，那些似乎也不怎么重要了。

“来扔硬币吧。”

“嗯，”里恩点点头，并没有对库洛这胡乱怀旧的行为提出异议。他在衣服中摸索了一阵，好不容易找出了一块硬币，“刚才在祭典上花掉了不少，好像只剩这个了。”

“你来扔吧，”库洛翻身坐了起来，露出促狭的微笑，“让我检查一下你练习得有多好了。”

里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熟练地翻动手指，被掷出的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在这时，一簇烟火在空中绽放，那一闪而逝的光芒映亮了在他们面前坠落的金属物。

“好了，猜猜看。在左手还是右手？”

里恩模仿着库洛爱用的口吻，将两只手都伸向恋人。库洛的表情一下子显得有些捉摸不透，在思索了几秒后，他将手指向右手。

里恩摊开右手，然后再是左手，显而易见，两只手都空空如也。

“不会吧……”库洛嘟囔了一声。

里恩没有作出评论，只是从自己正对着手心下方的衣服口袋中掏出那枚硬币，动作之娴熟几乎让人质疑他是否练习过相似的戏法成千上万次。

“哈哈，看来这次是我赌赢了呢。”

库洛闷声不响，作为这个戏法的发明者，输给自己的后辈大概是相当耻辱。里恩望了他一会儿，随后建议道：

“既然视力变差的话，去公都那儿配副眼镜怎么样？”

库洛撇撇嘴，不知是被一下子戳中痛处，还是说他原本便对这个提议相当不满。

“要是赶潮流也就算了，”他嘟囔了一下，“现在这种年纪，再戴眼镜的话简直就像老花镜一样……”

“不会啊，”里恩忍俊不禁，“库洛很帅，所以哪怕戴老花镜也不会难看吧。”

库洛瞪着他：“你是故意气我的吧？要不要再比试一场？”

“好吧，”里恩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不过作为《C》的时候，你也总在晚上活跃，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视力变差了呢？”

 “你说什么？”库洛抱怨道，“明明主要还是魔眼的问题吧？我使用那力量每次可都是为了你。要不是情况危急，我也不愿用公房那群家伙给我硬是装上的机能。”

“哈哈，不过我现在我已经比库洛还强大了，既然你看不太清敌袭的话，就由我来保护你也可以吧？”

“你这家伙……”

两人幼稚地就这个问题争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库洛在口角中占了上风——当然，是以比较暴力的方式。气得说不过里恩时，他便一把摁住对方的肩膀，吻到里恩闭嘴为止。唇舌交接，滚烫的气息探入彼此的嘴内，抚弄上颌与牙齿，舔去那些甜蜜的津液，直到那些恼人的话语全部破碎在里恩的舌尖上。

当他们松开彼此时，彼此都像是做了个颤栗的梦。不过好在这里人烟罕至，就算是嗅觉灵敏的铁道宪兵也寻不到这儿，以至于他们完全可以不注意旁人的眼光，纵情亲吻。里恩轻轻喘着气，下意识地探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嘴边的痕迹——恋人的味道还留在自己的唇齿间，让他几乎忘了先前的话题。当然，这也是库洛的企图之一也说不定。

在他们的脚下，中央广场上的人群渐渐聚拢，看来是在经过几下试放后，夜间的焰火祭终于要正式开始了。伴随着时隐时现的遥远欢呼声，一束带着色彩的光芒窜过他们的视野，在夜空中猛地炸裂。

“库洛，昨晚我做了个梦……”

里恩用手指拨弄着那枚硬币的边缘，让它在手掌心中滚动。

“我梦到以前我们还在学院里的时候，你第一次问我借钱的那一天。”

库洛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他继续。里恩深吸了一口气：“梦里的我想着是不是该和你说清一切真相，如果能提前告诉你未来的走向，能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人的儿子的话……或许帝国的命运也会有所不同。”

在交谈的间隙中，时不时有几束焰火升上天空，在夜幕中留下鲜明的踪迹。如火一般鲜红的尾巴甩动着，在天穹中熊熊燃烧，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将里恩的嗓音也吞没其中。

“那么，梦里你选择了什么？”库洛问道。

里恩沉思了一会儿，随后说：“不，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等在学生会馆前，直到你走到我身边。”

库洛怔了怔，罕见地没有再多做评论。

“里恩，”过了一会儿，库洛缓慢地开口说，“假设……只是假设，如果你能一览自己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看见那些你曾经作下的选择……你会后悔吗？”

“后悔？”里恩反问道，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困惑，“为什么？”

“要是能见到那些曾经使你绝望的人，那些一度想置你和你的同伴于死地的人们……你会想要做出其它的选择吗？”

库洛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仿佛在忍耐什么而显得有些断断续续。月光纱幔般的影子掠过他们的头顶，以至于里恩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也许吧。”里恩顿了顿，“但正因为曾经作出的那些选择，正因为有了那些由于我的选择而牺牲的同伴……如今的我才存在于此。背负他们的意志继续向前，这才是我如此选择的原因。”

有那么一瞬间，里恩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在托尔兹就读时的那个黄昏。他想自己现在多半有些理解库洛那时所露出的神情了。

“现在呢？”

忽视了里恩的疑惑，库洛翻身坐了起来，将接下来的问题也一并问出口：“背负着同伴的牺牲，活者的期望……可现在的生活是你真正想要的吗，里恩？”

面对这提问，里恩仅仅是保持着沉默。有那么一小会儿，库洛的神情中闪过一丝他也难以说清的复杂情绪；但很快，里恩便下定了决心，将手伸向对方，使两人十指交缠。

“库洛，听我说。”

在他开口的同时，月光上方的阴霾散去，温柔地将那银色的光辉洒落地面。远处的地平线被这光芒一照，便如同宝石般连在一起，闪闪发光。

“我已经被迫做出太多选择了。你的死亡，灰之骑士的职务，米利亚姆的生死，然后在一切结束后不得不和七组的大家告别，踏上流亡的旅途……其实我的生命中，大部分的选择都由不得我，而那些真正事关重要的抉择却始终被握在女神手中。”

“里恩……”

“既然一生的开始和结束都早就注定，那至少允许我在这种时候任性一点吧，”里恩说，“我到底想不想要现今的这种生活，库洛还不清楚吗？我只是希望你也能够摆脱束缚，自由自在地度过余生。当然，我也一起。”

“……”幸好这时月光的阴影恰好转向山丘这侧，以至于库洛有足够的信心能将自己的表情埋在黑暗之中，“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能在关键时刻说出些让人无法招架的话啊……”

“是吗？”里恩似乎笑了一下，“那，要我说的话……库洛完全和我相反才对吧？平时总是说出些不着调的话语，到了关键时刻却总是一言不发。”

“那真是辛苦你了，”库洛挖苦似地说道，“真亏你能忍到现在啊。”

又是一束焰火腾空而起，借助那几乎是刺眼的光亮，里恩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空着的右手枕到头后，含着笑意说道：

“都已经忍受了你三十多年了，再忍一小会儿也不是问题吧？”

“喂喂，这可真伤人啊……”

尽管嘴上这么抱怨着，但库洛还是无声地攥紧了里恩的左手。里恩将手反过来，以让两人的手掌相叠，手指也插入彼此的指缝。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但此时却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是静静地聆听着波涛拍打海岸的声音。里恩沉下心，用身体的每个感官去感受这湿润的泥土、吹拂的海风，感知这他们曾舍命保护的土地的勃勃生机。

海水似乎开始涨潮了。在他的感官中，在这月光沉落后的夜晚，海潮涌动，花枝吐出新的枝桠；不必再经受战争的人们终于能够如常庆祝，享受自由而不被压迫的生活。曾经的英雄们则退居幕后，在这山坡上享受着这一时的安宁，对于灰之骑士来说，或许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里恩思索着，下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库洛与他交叠的手心，对方很快就不堪忍受这微痒的折磨，似乎要宣告主权一般紧紧摁住里恩的食指，让他别再乱动。

……你不知道，我多想和你一起化为尘土，就这样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里恩昏昏沉沉，感觉快要陷入浅眠时，海滩边隐约传来一阵悠扬的提琴声。那数着拍的舞曲使他不知不觉地想起某些埋藏在心底的往事，与库洛对视一眼后，里恩直起身来，正襟危坐地发出邀请：

“要跳一支舞吗？”

 

如果要里恩自己评价的话，他们两人在舞蹈这类艺术的造诣实在不高。但两人作为多年在酒宴舞会中饱经世故的老手，若是将彼此拆开，无论是里恩或库洛都有自信与一位贵族小姐完成一支完美的圆舞曲才对。可一旦两人共同起舞，不是库洛慢跳了一拍，便是里恩踩到了对方的脚，跟上节拍本就勉强，有了这些小插曲后，场面则显得更为混乱。那拿惯了刀与剑的手胡乱地搭在对方的肩上，或是搂在腰际，这些紧贴身体的细节反而让舞步愈发显得跌跌撞撞起来。好不容易一曲终了，他们却气喘吁吁，看起来像是两个从未在社交场合起舞过的毛头小子。

“你……技术简直烂透了。”

库洛喘着气，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感叹，里恩则将相同的话回敬给他。两人望了彼此一会儿，随后发出畅快的笑声。在深夜的幕布逐渐笼罩欧尔迪斯的当下，小提琴的声音已然远去，烟火会也渐渐进入尾声，最后的几簇烟花争先恐后地冲上夜空，在空中爆裂开巨大得前所未有的焰火。

在煌煌的天幕之下，里恩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的恋人。由于方才那一番舞蹈，库洛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仍旧迎上了里恩的目光。霎那的光辉在黑夜之中转瞬即逝，但对他们彼此而言，这短暂的瞬间简直就像永恒。库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未等到对方发出任何声音，里恩便踮起脚来，温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擦过彼此的鼻尖。

“库洛，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攥住了胸口。

 

……一切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要我说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不想就以这种形式与你告别。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却感到前所未有地释然——原来就要这样结束了，女神终究还是来到了我身边。黎恩·舒华泽的命运以那颗不祥的心脏作为起点，而当我将它物归原主后，又以同样的心脏疾病离开这世界，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你将我搂在怀里，好像要把一生的愤懑与悲痛都宣泄出来一样喊叫着，拼命地呼唤着我的名字。里恩，里恩，别这样，看着我，看着我的脸。因为我无法开口回答，那些呼喊很快就变为了更为绝望的恳求；恳求我别就此离开，恳求女神再次展露神迹，逆转生死。

但是你也清楚吧？我已经逃离死亡太多、太多次了。或许正因为每一次我都能侥幸与她的权杖擦肩而过，才让我产生了某种自己被命运的干预遗忘的错觉。在这场与她长久的拉锯战中，我不得不承认，最后仍旧是死亡超越了我，她是这世上永远的胜者。

库洛，这趟旅途真的太漫长了。我们曾经深陷泥泞，在荆棘密布的路途上行走；也曾经因为无常的命运与未来而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我从来都没法完全赞同你的言行举动，就像你也不能理解我的执拗之处。有时我怀疑我们在这段感情中所获得的快乐不过是介入彼此的思想，由于改变了对方的某个想法而沾沾自喜，陶醉于空虚的胜利中。

有时我也会思考着，无数的选择决定了我们的命运，那么也许世界并不是唯一的，也许其它世界的我也会做出其它选择。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倘若能够改变过去，回到那个时刻，阻拦你、劝诫你，与你刀刃相向，或是干脆同你背道而驰，让《C》这个身份不复存在，你还会仍是你自己吗？

我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你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了。但相对的，我很清楚故事的结局，我最后的答案。而此时此刻，我终于能够将这些话发自心底地说出口：库洛，正因为与你共存于此，我才成为了我自己。自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发自真心地珍惜着与你共度的每分每秒。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我们如何分离，无论我如何改变，无论命运如何改变你我；而迄今为止，尽管世事并不尽遂我们所愿，对这孕育了我们的世界，我仍深怀感激。

如今在这天穹之下，群星悄然闪烁，正如摇篮般将我抱拥入怀。倘若能在这里安然入睡，或许这具身体也能化为皑皑白雪，终有一日与你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万物终究难逃死亡的怀抱。如今你的余生，你我的故事……正如女神在我唇边印下的这一吻，我已无力再挽留它们分毫。